许念远远远远

【喻黄】已是初春 第三十二章

*重来我亦为行人，长忘曾经过此门。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

*现代设定，妖怪paro，无相喻×黄金狮人黄。

*种族设定参考树姐《浮生物语》

*我也很懵，我没想到我的时间轴一跳一百年会跳到未来设定。

 

更多的时候黄少天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妖怪的生命漫长而枯燥，很少有他能记得的事情——大妖记性都不好。

哪怕是个精算师也不能弥补他记性不好这个缺陷，所以他失业了。但其实这并不奇怪，一百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比如人工智能匪夷所思的开发，比如住房匪夷所思的改建。连妖怪都能通过科技手段控制出生的婴儿获得什么属性的灵力了，这个世界其实就已经走向崩塌的边缘。

每个白天都有数以万计的人口涌入碧落这座城市，又在入夜之后迅速散去，半空中纷乱错杂的交通线上亮起璀璨迷离的霓虹，底下是后现代残存的建筑。但是这种建筑现在已经不常见了，保存下来的要么是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受到严密的保护，要么是坚固到风沙都无法破坏，而喻文州当年设计的那一栋写字楼两者兼具，已经成为空城B市的一大景点。尽管整个城市入夜后就像蝗虫啃过的麦田一样冷淡而无生气，黄少天还是坚持居住在碧落的严肃事务处理中心安全区域。尽管他是无业游民不事生产，但是这个社会已经成为一个不怎么需要劳动力的社会——即将崩溃。

黄少天每天忙得上蹿下跳的日子早在顾昭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一去不复返，一闲下来就难受的人已经在时间的冲刷里不知不觉成为一个能够习惯忍耐长久寂寞的人，时间毕竟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很多人把时间比作指间沙，说想握得紧的时候往往更容易流逝，其实不是这样的，张新杰会告诉你时间是线状的，时间之轴是时间本质的具象化，时间永远是以恒定速率来流逝，时间是不会改变的，改变的只是人的感觉而已。

哦，张新杰。黄少天靠在看似坚硬实则柔软的沙发里，又是一个冬天了，他好像要回来了。

裹挟着寒风推门进来的人是顾昭，她让开一个身位，黄少天就睁眼看过去，不是喻文州，他懒懒地躺着没动，指挥AI系统拿拖鞋：“嗨新杰，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和师尊在一起？离奇事务署的事情你还处理得过来吗？秀秀知道你回来了吗？”

“当然。”张新杰说，“我一个月前就醒来了，在地心修养了一下才回来，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吧，文州呢？”

“师尊没和你说？”黄少天有些惊讶地支起身子，把下巴搭在沙发背上看着他们，“他给抓回去关禁闭了，要蹲好几百年？”

张新杰说：“哦哦。”

顾昭说：“好了，我就带他来看看你，怕他不认路，还有很多东西带他熟悉一下。你，起来，炖鱼汤。”

鱼汤，又见鱼汤。黄少天无数次尝试按照百度经验和各种食谱上的方法炖汤，炖了很多顿也没炖出来记忆里喻文州炖的味道。后来他这么说服自己：“记忆里的东西总是最美好的，比如小时候心心念念要吃但是吃不到的冰糖葫芦，长大之后一吃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再比如棉花糖，现在吃起来总觉得甜得发腻，不知道在记忆里怎么就好吃了。但是其实这个问题是非常辩证的，因为在记忆里所以自行给他美化了，就觉得真好啊好想吃啊，但是真的碰到了就发现没有记忆里那么好，于是记忆里的就变得更加珍贵了，而且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所以总而言之吃的根本不是味道回忆的也不是味道，是那份心情而已。”

所以他炖汤就放很多心情进去，放了心情就一会儿忘葱一会儿忘姜，有点时候连盐都忘。

张新杰看着他拎了袋子走进厨房，才转头低声问：“文州出了什么事？我在沉睡里感觉到了。”

顾昭皱了一下眉说：“你怎么会感觉到的？”

“我留下来的那个沙漏是我的定位，沾到谁身上就能通过定位那个人回到地面上。”张新杰说，“我感觉到沾染了文州的气息，但是我想出来的时候却无法定位了，差点困在地底出不来。他……死了？”

“是。”顾昭看了一眼厨房，压低声音，“少天不知道。”

张新杰说：“你们没有尝试复活他？”

“本体都没有了。”顾昭说，“树妖没有这个能力，你又不在。我看你这个状态……也做不到。”

“确实做不到，可能需要过上一千年吧。但是带回来的那个喻文州也是一个时间轴上的影像，真正回来的话我的修为还是不够。”张新杰托了一下眼镜做了个手势，顾昭没看懂，倒发现他推眼镜非常频繁：“不习惯这副眼镜？”

“有点轻。”张新杰说，“确实不习惯。”

顾昭轻轻吐了口气：“我忙昏头了，忘了告诉你。”

“还好没露馅。”张新杰说，“过两天清明了吧？”

“是啊，我带你看看文州。”

 

清明的时候天还是很冷，张新杰仍然是恹恹的样子，怕冷一样裹得极厚，苍白的脸裹在灰色的围巾里，看得顾昭直皱眉：“你这不是丢我的脸吗？”

“山上，冷。”张新杰抬眼看着她，“我没有护体灵力。走吧，不等秀秀了，她手头还有个案子在忙。”

“你们没住在一起？”

“她这两天忙，怕吵到我休息。”张新杰说，“公墓一直没变啊。”

描金的字，古色古香的建筑，西式小洋房的办事处。死人不需要高科技，死妖怪当然也不需要，于是公墓也好野坟也好成为唯一没有被高科技荼毒的地方——没有谁喜欢高科技，但是每个人其实已经离不开高科技，很多年前手机是这样，现在的人工智能也是这样。

今年春天来得晚，明明是清明时节，花也只是开得稀稀落落没有精神。很早之前的建筑了，翻新过不知道多少次，材料越用越好，比如猫妖的公墓里散发烤鱼气味的装置已经从铁质改成高分子材料，再也不怕小猫们的啃咬；门禁系统升级换代，依靠瞳孔和指纹识别放入大妖，小妖通通携带身份证明从另一渠道刷卡进入。当年最高级别的安全区域还是守卫把守，而现在已经是不断巡逻的AI代替，好看的小姐姐们放一个招就是秒杀的效果。唯一没有变的大概就是公墓的主色调了，植物茂盛的时候是青绿，萎靡不振的时候是灰白。而顾昭仍然偏爱红色，在灰色的基调里就格外扎眼。张新杰跟着她穿过防线慢吞吞走进公墓深处，有点震惊：“真的一点都没变啊？”

顾昭说：“对，公墓的人说因为设计师说不要改建，要让回来的人找到家。”

张新杰说：“很煽情。”

“是的。”顾昭说，“设计师收了少天的钱。”

张新杰说：“他不是不知道喻文州在这里？”

“他亲戚在这里。”顾昭说，“如果他知道，他肯定会要求改建一下公墓，这里开个房间他就不走了。”

“……居然很有道理。”

墓碑上贴了喻文州的照片，标准的证件照，眉目温润含笑的样子。名字在下面一笔一划端端正正刻着：顾旼。

张新杰转过头要问，顾昭已经抬起手：“别问，怕少天发现。”

张新杰点了一下头，弯下腰去刚要把酒洒在树根上，顾昭忽然说：“我靠。”

张新杰说：“嗯？”

顾昭动作敏捷地把外套脱下来反穿：“黄少天。别回头。”

张新杰看她做贼一样的动作，居然有点好笑：“这么紧张？”

“嘘——”顾昭示意他闭嘴，脑袋都不敢转，小心翼翼转了转眼睛，“这要被他发现了不就麻烦了吗？文州费尽心思要瞒住他的。”

张新杰说：“也是。你怎么管文州叫顾——这个字怎么读？”

“呃，旼。”顾昭说完，又没忍住“靠”了一声。

张新杰说：“怎么？”

顾昭露出一个惨绝人寰的微笑：“你灵力没有修回来，妖气没收住。他过来了。”

张新杰第一反应是下手去撕墓碑上的照片，而照片为了防止脱落粘得极牢，他几次发力去撕都没有成功，顾昭终于说：“算了，撕不下来的。”

她慢慢把衣服脱下来穿好，转过头冲黄少天微笑：“你也来扫墓啊。”

黄少天望向她身后：“师尊也有故人在这里下葬吗？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竟然一次也没碰见过？什么时候的事情？是给谁扫墓？啊——”

目光落在照片上的时候他有一瞬间的失神，顿了顿，目光定定盯在顾昭身上：“师尊——”

“是喻文州。”顾昭的表情里带点冷意，“所以呢？你要说他自私吗？”

黄少天的表情是凝滞的，刚刚打招呼的笑意在嘴角还没来得及散去，一层层覆盖上来的是错愕和茫然……茫然。

他的眼神空空落落，反应带点迟钝带点不解：“自私吗？还好吧，我没有太觉得……”

顾昭伸手毫不留情地狠狠掐了他胳膊一把：“回神，这里阴气重。”

黄少天痛得一龇牙：“啊！你松手！”

顾昭一松手，他的眼泪就掉下来了。他紧紧捂着被顾昭掐过的地方，眼泪噼里啪啦往下砸。

他说：“你这怎么掐的……也……太疼了吧。”

*我本来想在这里打全文完的，但是受到威胁，晚上再写一个尾声再结束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