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远远远远

【喻黄】已是初春 第二十六章

*重来我亦为行人，长忘曾经过此门。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

*现代设定，妖怪paro，无相喻×黄金狮人黄。

*种族设定参考树姐《浮生物语》

*前文：第二十五章

 

璀璨的光亮得人适应不来，黄少天眯了一下眼睛，眼睛里条件反射充满生理盐水，眼前顿时晕开七彩的模糊光影，爆炸一样的色彩猛地落在眼底，他下意识重新把眼睛闭上，抹了一把眼泪之后试探性地睁开眼睛，喻文州已经把手挡在他眼睛上方：“睁眼吧，没事。”

黄少天睁开眼睛，光线果然暗了许多，眼角的余光里落进细碎的琉璃，他适应的光线之后按下喻文州的手：“好了，我——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喻文州？”

喻文州收回手抹掉眼角血迹：“没事，我说过的，受不了强光刺激，从前被顾昭弄的。”

黄少天刚要去帮他擦血迹，闻言顿时停住了手，看他片刻，闷声说：“你就不能一会儿不提她。”

喻文州笑笑：“我在提醒你。”

黄少天抿了一下嘴唇，转眼向顾晚的方向看去。

是一种诡异的静止。

顾晚仍然悬浮在半空中，苍白纤长的一只手执着长鞭的动作优雅严整，飞扬的长发在空中凝固，甚至连胸口炸出的窟窿里流出的血都凝结在半空，是匪夷所思的形状。她的眉梢仍然带着惊讶的神色，而眼中各样的光芒已经散去了。

她身体周围萦绕不去的黑气缓缓变淡，取而代之的是晶莹的琉璃碎片——张新杰的一部分。

呈放射状飞出的时妖碎片在某一刻猛地停滞在空中，轻盈地悬浮在空中。阳光不知道从哪里落进来，空气里的浮尘被阳光照得格外明显，金色的细小的毛茸茸地在空气里跳着一场曼妙而没有止境的舞蹈。阳光打在七彩碎片上被反射折射，流丽的光芒交织错落萦绕在她身周，像教堂里的穹顶上落下圣光的辉煌，像辉煌宫殿中烛火全部点亮的华美，一刹那摄魂夺魄。

“时妖引爆形成的力场。”王杰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身边，脸色凝重，“这么重的伤恐怕救不回来了。”

黄少天猛地跳起来，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什么——嘶，不是，时妖为什么可以引爆，等一下，喂——”

他语无伦次，而喻文州像是早猜到结局：“无论是时妖还是记忆结晶，其本质都是高度浓缩的灵力——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

黄少天说：“我什么时候说——对，我说过。可这和他引爆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喻文州说：“高度浓缩意味着高能量和爆发力，这就是时妖的秘密。”

“可……可是时妖没有攻击力！”黄少天急得话都说不利索，“怎么可能产生这么大的爆炸！”

“你看事实。”喻文州伸手按上他的头顶，“冷静一点，即使是传说里不可能攻击他人的忘形都能修炼成妖尊，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王杰希在旁边补充说：“时妖在古代时常被捕捉，做成类似于灵力炸弹的存在，为了避免这类事情重演，议会讨论决定给予时妖固定席位，同时封存这段记忆。你作为妖尊弟子却不知道，也挺奇怪的。”

黄少天解释说：“我脑子好像不好，有一段是没记住的。比如以前和文州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啦，以前我们干过什么啊，我都不记得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不过后来我又记性好了，唉真是很奇怪，不过这不是最奇怪的了，她这么重的伤应该跑不了了吧？张新杰……张新杰……”

他的脑子又变得乱乱的了，糊里糊涂好像说不出什么有条理的话来，喻文州皱了一下眉：“你是不是有某种……心理障碍？一遇到刺激就会这样？”

王杰希说：“很多人都会……比如我现在，我现在看上去很正常对吧？”

喻文州看了看他身上深一道浅一道的伤口，违心地点头：“但你其实也很迷茫？”

王杰希说：“是啊我不是很能接受啊，张新杰他为什么这么舍生忘死，只是抓一个罪犯而已，尽管这件事情把我们都拖了进来，其实他也可以静止时间把我们都带跑的啊，为什么他非要选择引爆自己？我真的不是很懂啊……”

黄少天突然说：“你还是别懂了。”

王杰希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

黄少天直愣愣地看着顾晚：“她要掉下来了。”

话音未落，顾晚手中的锁魂鞭滑落了下来，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下一刻她的身体猛地从半空中坠落下来，她只来得及护了一下后脑就已经落地，砸起一片烟尘。

黄少天猛地扑了上去，一口叼住了她的脖子。

顾晚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忽然就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咳出来很多很多的血：“小狮子你赢了呀，真是可惜，没有让姐姐看到我杀死你的时候呢——唔。”

黄少天松口将她按在爪下：“你先说，我师尊她——她在哪里？”

顾晚笑得更厉害，鲜血蔓延开来染在黄少天金色的毛发上，她抬起手轻轻摸了一下黄少天的鬃毛：“杀了我呀，杀了我，你就能看到她了……”

黄少天爪下狠狠一用力，把她的心脏都扯了出来：“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想当年我杀了不知道多少恶妖，多杀你一个又算什么！你——”

他的话在目光落回顾晚身上的时候戛然而止。

顾晚身上有什么东西裂开了的响声，浓丽的眉目缓缓化成一道青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熟悉眉眼。

喻文州有和这人极其相似的眉眼，只不过眉不似这般细长似新月，眼不似这般清冷如寒泉。

妖尊，顾昭。

顾昭缓缓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皱起眉头：“少天？”

黄少天触电一样松开爪子里仍然狠狠攥着的一颗鲜活心脏，猛地跳开两步，带血的爪子印在地上是梅花朵朵。

顾昭疼得一哆嗦，眉头狠狠蹙起来，却偏偏要费劲地把口中的鲜血咽下去看着他笑：“你倒是越活越回去，怎么拿小时候哄人的招数又拿出来了？”

黄少天拿捏一个法诀化作人形，小心翼翼看着她：“你到底是……顾晚还是顾昭？你……”

顾昭打断他，拧着的眉头里全是冷漠威仪：“废话，你什么时候胆大到敢直呼我的姓名了？”

“弟子有罪——”黄少天话说到一般猛地醒悟，“不对！你绝不是我师尊！你杀我同族又滥杀无辜锻造锁魂鞭，如今一定是冒充我师尊想活下去！”

顾昭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漆黑长鞭上：“黄金狮人，树妖，树懒，三叶草，何首乌，银杏子——为了对付我，害的人倒是多。”

黄少天瞪着她：“你就演，你演！你演技倒是好，我就看看你还能演到什么时候！”

“呵。”顾昭蓦地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好演的？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顾晚和我……自然是我对不起她，死了倒轻松。不过，少天，你说准备至死都不认我了？”

喻文州忽然插进对话里：“顾昭，那你说说，你还认我吗？”

顾昭眯起眼睛看他：“顾旼——我的弟弟。”

喻文州唇角幽幽浮起一个笑意来，浅浅氤氲，淡淡模糊：“所以你栽赃给我，挖掉我的眼睛，逼我成为无相。”

顾昭怔了一下：“嗯？”

喻文州定定看着她，目光不闪不避，一语不发。

顾昭点了点头，说：“哦。我说过了，不是我，下一个。”

她的目光落在黄少天身上，皱了皱眉：“反正妖怪死后灵力消散，你就知道真相了。还有问题吗？没有我就睡了。”

黄少天不明白她要睡干什么，还没来得及说话，喻文州抢先问道：“我为什么从没见过顾晚？”

“因为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她还没学会换脸。”顾昭挑起唇角，鲜血晕染的脸上笑意如冰似雪，“好了，我睡了，再也不见了，诸位。”

她最后淡淡说：“PDC的制度还是有问题，以后财务报表要提交议会。少天你从代理转正吧。”

黄少天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下去，她已经闭上了眼睛，黄少天想这就是结束了吗，这个念头还没划过，顾昭已经再次睁开了眼。黄少天觉得脊梁上猛地窜过一阵凉气，盯着顾晚的脸，震惊道：“你？”

“我哪有这么容易死呀，刚才只不过是休息了一下哦——”她的尾音悠悠拖长，甜甜腻腻笑起来，“最后还是要我来见你一眼呀小宝贝，我突然想起来，你根本没有赢，你永远都不会赢啦，吧我的锁魂拿给我，我要……锁住顾昭呀。”

说到最后她的尾音已经拖得很轻，如假包换的顾晚语气，温柔又恶毒地笑起来：“她终于是我一个人的了。”

她的手慢慢落在地上，身体缓缓放松下来，最后呼吸和心跳都停止。喻文州手里灭神的诅咒光芒突然大放又猛地黯淡下来，自行挣脱出来飞到顾晚身边，一下一下轻轻戳着顾晚的脸，很久得不到答复之后终于颓然坠落在地，清脆的一声之后顾晚的脸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又是顾昭冰冷的眉眼。黄少天被这变脸搞得手足无措，刚刚顾昭的语气太冷漠太桀骜太凌厉太熟悉，而后他看到的这张脸又是确确实实的顾晚，究竟是顾晚为了迷惑他还是——他的脑子里蓦地跳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一样，灭神的诅咒光芒坠落的下一刻，被他遗忘在身后很久的冰雨突然之间飘了过来，轻轻靠在了顾晚身上，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一声声哭泣。

冰雨有灵，认主，且绝不会认错。

黄少天的脸色蓦地煞白。